双节后的春城,慵懒还在假期中伸张。一路骑车穿行,临街的小铺没有了往日的烟火之气,一道道紧锁的卷帘门在清晨的阴雨中沉沉而睡。雨滴似乎也不忍惊扰它们一年之中难过的休憩,纷扬飞翔间小心翼翼,只管拉细了身躯,轻盈柔和,无声无息地掠过残缺而又黝黑的檐。白龙寺在细雨中青烟袅袅,远远便闻到了香火的味道。
走近了,浓郁的香火味对触觉形成了强大的打击 ,因腹间空空,胃酸被刺激得一阵翻涌。夜间的香还未燃尽,驻寺的老大娘便已点燃了新的香把,佛的待遇就是好,从来都不会受到人们的无视。只管因节日少了往日做斋饭的热闹喧嚣,但旺盛的香火依然昭示着宗教的坚挺。到了指定的驻点,下了电车,拖着痛风的双腿一瘸一拐,难以受力的膝盖因行走而一阵一阵刺痛,我纵然无意这晨秋的阴郁,还是因疼痛之故心里起了些许悲秋的凄戚。
向来只是逃不脱伤春的情绪,看不惯东风下的大红大紫,厌恶那“满眼东风百事非”的浮华艳丽,对秋的草蔓萧瑟富有更激昂的兴致。如今看来,新的颠覆已然降临,今年是得因这伤病破例,徒有丢失一直陪同多年的秋之豪兴,做个腐朽的寥寂之客。
雨息,时间尚早,西南林业大学的二号门还处于一片平静,外卖的岑岭还没到来。找了个地方坐下,揉着肿胀疼痛的膝盖,点燃一支劣质香烟,在中秋的凉意之中木然着灵魂。只到香烟燃尽,手指头感慨到了海绵头的炙热刚刚回过神来。我心里有些发笑,没想到自己的脑壳可以呆傻到这样的水平,随手将烟屁股往边上一扔,重点燃一支塞入嘴巴。
深吸一口,浓浓的烟雾入喉,嗓子堪堪蒙受重压,不外一吞一吐间,还是没能忍住咳了起来。这一咳不打紧,提神效果颇为不错,人也因此清醒了许多,晚睡带来的疲倦居然有所退避,实在是一次意外的收获。一扭头,抛弃的烟头竟然还在草丛里弥留挣扎,冒着丝丝青烟,心一下紧了起来,我开始为自己的行为感应忸怩,没想到自己如此堕落,开始无视公德了的。
心念至此,负罪感越来越重,我忙起身走近草丛去捡自己乱扔的烟头。就在这么一瞬间,我遇到了它——照片上的这只蝴蝶,于是,就有了今天的这篇文字。
如果不是那一个烟头,我断然是不会发现它的。路边的灰尘给原本翠绿的小草披上了灰白的污垢,这灰白色的蝴蝶伏于草上,实在不易发现。这不是一只漂亮的蝶,除了那靠近头部的两条细小的鲜红色带,满身的灰白色透着浓浓的土气,俨然一派下里巴人的形象,平凡而邋遢。
雨水打湿了它的双翅,我发现它时它正努力试着扑腾,然而它竭尽全力也没做出舒展,只是稍微让湿润的双翅有了微弱的起伏。或许它知道再挣扎也纯属徒劳,爽性不再浪艰苦气,乖乖的爬在那,一动不动,我足足蹲在它身边近十分钟,它都没有任何行动,一动不动。我看着它的无助,心里升起无尽的酸楚,有了种同病相怜的感受。我想着帮它擦拭掉身上的雨水,但我知道自己无法去做,它的柔弱负担不住我的粗壮,我们虽然身处同一个世界,却托不起对方的伤悲,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各自顺其自然,在心里为对方祝福。
垃圾桶离我较远,我去丢了烟头回来,发现它又作了一番挣扎了的,因为它的头尾已经掉了个偏向。它恰似能感受到我的纯在,我蹲下来看着它,就一动不动了。
这时候,我算是真正明确了,它肯定知道我的存在,它不再挣扎是为了自我掩护,怕我侵犯于它。这工具应该是灵着呢,“庄生晓梦迷蝴蝶”,庄子当年应该对它们就有了深切的感受。我开始走开,在离它不远处的干燥的台阶上坐了下来,揉着膝盖,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惆怅。
这样约莫过了半小时,我途中去看了频频,它应该是无力挣扎了,一直保持着稳定的姿态,我好像能听到它心里的哭泣。时间后移,晨间的阴霾逐步散尽,太阳探出它早已迫不及待的头颅,世界开始变得和暖。林大的学生们也开始被饥饿搅乱慵懒的秩序,送餐的小同伴们开始将一份份美食送来让我交餐。
拖着未便的双腿一阵忙乱,疼痛越发猛烈。交完一波岑岭,我缓慢地移动到草丛处,不漂亮的蝴蝶由于栖身之地得不到日照的温暖,湿漉漉的翅膀依旧,蝴蝶的姿态和我脱离它时别无二致。
我心里长叹,对它的遭遇越发痛惜,当下从路边树上扯了片不知名的叶子,轻轻托起它柔弱的身躯,将之移到了向阳的草丛上,它误会了我的美意,一直用虚弱做能做的挣扎。我坐在石阶上休息,眼睛看着它的偏向,一支烟抽完,终于瞥见它扑腾开了翅膀,轻盈地飞了起来,很快便在我的视线里消失。
我会意一笑,劳累和疼痛下有着慰藉的痛快。晚间穿白龙寺而回,佛已休息,昏暗的路灯下,香火的气息远远来袭,我静寂的心里升起了几许祥和,惟孤苦依旧……。
本文来源:j9九游会-www.geekercompass.com